2020年7月的一天晚上,大学同窗好友、在山东科技大学工作的张学山教授电话里告诉我:我们敬爱的大学老师——山东科技大学的老教授吕朋菊先生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了。
这是一个迟到的消息。我和我的同学都是在他去世几个月以后才陆续获知。因为老先生生前留下遗嘱,遗体捐献医疗机构,不发讣告,不举行告别仪式,丧事从简,最后一个月的退休金作为党费上交党组织。
闻此噩耗,我的泪水夺眶而出,吕老师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,历历往事涌上心头。
他敬业如一。对待工作几十年如一日,一丝不苟,兢兢业业,勤勤恳恳。不论是对待教学还是科研,从不马虎,从不迟到早退。他上课认真,从不敷衍。哪怕是最简单的课程,他也一样对待,每节课都把讲义准备得非常充分。他搞科研特别专注,废寝忘食是家常便饭,实验室里的灯光经常亮到深夜。1985年我们毕业实习,他带我们几个学生考察肥城北部山区地质构造,徒步从泰安经道朗、鱼池、潮泉一直到肥城石横,跟我们年轻学生一样翻山越岭,不辞辛劳,让我们感动、心疼、敬佩。退休后,他热衷公益,发挥自己地质专业的优势,为泰山申遗做了大量基础工作,积极奔走努力,无私奉献。
他朴实无华。在我的印象里,似乎没见他穿过一件新衣服,无论春夏秋冬,都穿着那身跟农村老大爷差不多的外衣。有一次下了晚自习,邻班的同学还在实验室里做实验,他看到实验室的灯光仍然亮着,就悄悄地从教室后门进来,被一位做实验的学生看到,学生吃惊而又热情地问他:“大爷,您来找您的孩子?他在哪个班啊? !”结果被熟悉他的学生认出,此事在同学们中传为笑谈。还有一次,他带学生实习,傍晚入住宾馆,他让同学们在外边等着,自己进去,问服务员有没有房间。服务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然后告诉他没房了。结果,他出来告诉同学们后,一个同学自告奋勇, 说“我去试试”。同学进去后,跟服务员说,我们是山东矿业学院的学生,一位老教授带我们去实习,问服务员有没有房间。结果服务员连声说有。待老教授进来后,同学们哈哈大笑,服务员被羞红了脸,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他爱生如子。大学期间,我们很多同学都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。他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,默默地关心着他的每一个学生,倾其所有帮助需要帮助的学生,尤其是对我们来自农村的孩子,他常常关爱有加。他还特别“护犊子”,不容别人欺负他的学生,不管是哪个学生被人欺辱,他都会像家长一样挺身而出,找人理论。
他亦师亦友。学业上,他是严师,对工作一丝不苟,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,一是一,二是二,从不马虎;生活中,他是益友,学生们跟他无话不谈,学习上、生活中有什么困惑,愿意向他求助,他也总是有求必应,俨然成了同学们的“铁哥们”。最让我感念终生的是,他还是我的“月下老人”。大学毕业时,他写了一封信让我捎给去报到单位的一位阿姨。后 来我才知道,那位阿姨是师母的好友,那封信是为我牵线搭桥的,吕老师在信中郑重其事地把我介绍给了师母好友的女儿。那时我真傻得可以,信根本没封,我竟没有打开看看,直接傻乎乎地把信交给了师母的好友——我后来的丈母娘,被丈母娘前前后后、上上下下、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。当然,谢天谢地,吕老师办了一件大好事,让我找到了自己的终生伴侣。
大学毕业后,几十年来,我和我的很多同学一直保持着与吕老师的密切联系。哪个同学工作进步了、生活中有了喜事了,我们都会向他报告一声,他听了之后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当然,偶尔也会有同学搞个恶作剧,开其他同学的玩笑,告诉他某某同学有点 “花心”,跟妻子闹别扭。他听了之后非常生气,立马拿起电话厉声质问“当事人”, 害得“当事人” 百口难辩,只好向老师发誓,保证以后好好地对待妻子。
2017年8月的一天,老先生83岁大寿,我张罗了几个同学一起赶到泰安,为老人家过生日。那一天,他开心极了,一直反复地说,这个生日,不知道要让他高兴几个月。老人家的那一种满足和慈祥,就像冬日的暖阳,也让我们心里感到暖融融的。
先生的品格如高山仰止,如景行行止。他一生为师治学的作风正如山东科技大学如山似海的精神文化一样,滋养着他的弟子们。2016年母校65周年校庆约稿,我写了一篇文章《科大如山 精神似海》,阐述了我对“科大精神”的理解,文中打了三个比方:
我们的母校就像一棵树。从昔日幼小的树苗,在历届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辛勤培育下,历经风雨,长成了今天枝繁叶茂的大树。“文化”就是滋养这棵大树的阳光雨露,而“精神”则是这棵大树汲取滋养的根系血脉。
我们的母校还像一座山。既有巍巍泰山之雄姿,更有重于泰山之担当,还有“一览众山小”之视野。正所谓“山不厌高”,山不拒细壤,方能就其高。我们的母校,从矿山之一隅,拔地而起,步步登高,体现的就是这种像泰山一样的担当和“会当凌绝顶”的气魄与视野。
我们的母校更像一个海。海纳百川,不择细流,故能成其大。我们的母校,历经多次搬迁分合,一路风雨一路歌。在这融合发展的过程中,考验了历代科大人的胸怀和品格。因为开放,我们的事业越做越大;因为包容,我们的办学兼收并蓄;因为忠诚,我们转战东西南北,“搬不垮、拆不散、 合不乱”;因为博爱,我们海不扬波、团结一心。
缘何我们的母校有如此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?最重要的是有像吕朋菊先生这样一批又一批、一辈又一辈德艺双馨的老师们的耕耘与传承!正如做了24年哈佛大学校长的雅培劳伦斯讲的那样“哈佛大学之所以备受尊重,不在于哈佛大学有多少座高楼,而在于哈佛大学有一代又一代备受人尊重的大师”。又如清华大学老校长梅贻琦所言“大学者,非大楼之谓也,乃大师之谓也”。像吕朋菊这样敬业爱生的老师,永远是办好一所大学第一位的支撑!
如今,我的恩师吕朋菊先生离开我们转眼已经两年多了。回想起恩师的历历往事,我的心里就像阴雨连绵的晚秋、寒风中飘落的雨滴打落在池塘里残荷败叶上一样,“丝丝心欲碎, 应是悲秋泪”!敬爱的老师,我再也不能相邀同学一起来看您,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聆听您教诲,再也不能把同学们的趣闻糗事分享给您……忽然觉得,敬爱的恩师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,“父母在,尚有来处;父母不在,只剩归途”这句话真是太有哲理了。吕老师,就是把我们同学维系在一起的风筝的那根红线,他在的时候,我们千忙万忙总有聚集在他身边的时候;他走了,我们再难举起他的旗帜,把各奔东西的同学呼唤在一起。
“云中君不见, 竟夕自悲秋”。如今,山不转水转,我大学毕业36年来,历经煤炭企业、煤炭主管部门、煤监机构等不同岗位的工作,2020年年初组织上又把我调到了大学任职。我的恩师——吕朋菊先生的言传身教、我的母校山东科技大学的精神文化,都成为激励我为党和国家的高等教育事业继续砥砺前行的精神力量!
愿我的恩师含笑九泉,愿我的母校繁荣昌盛!
(材料提供:卜昌森 整理:韩洪烁)